說故事的女子–【晚安曲】。

 

–「她,決定從這個故事開始寫。」

“If I could barely say good-night how would I ever say 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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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要寫什麼呢?她本來想從某個王八蛋的故事開始寫,但秉持著隱惡揚善的天真,以及與人為善的禮儀,還有冷靜的公德心,外加實在不想浪費生命開始回顧一些無意義就是被鬼遮眼去了的狗屁倒灶,於是,她決定從這個故事開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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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點動心》–Julia Wu 吳卓源。

她現在,正聽著今晚的晚安曲,一邊在電腦前的小檯燈下繼續敲打鍵盤寫著她的故事創作。

晚安曲?那是什麼?

噢,那是男人每晚在睡前都會傳給她的歌曲,從莫文蔚的《慢慢喜歡你》唱到Bruno Major的”Easily”,從Mr. Probz的”Space for Two”聽到Jason Mraz的”Long Drive”,從Daniel Caesar ft. Shannon Dooks重新詮釋的”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放到Frank Sinatra刷著吉他自彈自唱版本的”The Way You Look Tonight”,一直到昨夜Sam Smith的”How Will I Know”。

每晚,一首。

是啊,相比其他一天到晚只會傳給她哈哈哈跟嘻嘻嘻,這類言不及義義的極度無味,甚至連標點符號都亂用一通的何等無聊簡訊男子們,他的確是靠智取又帶著那麼些浪漫。這個男人,不但懂得察言觀色,就連歌曲選目都是因時、因地、因事、因她的心情,每晚透過電腦螢幕兩端傳送一首透過歌詞、旋律和MV畫面對她說話的晚安曲。

今晚,她笑著又從電腦螢幕這頭接過一首。她愛聽歌,沒想到,他也一樣。她愛許多老歌,沒想到,他也是Old fashion的老派路線。除了主流,她也聽很多冷門音樂,沒想到,他也相同,聽音樂的類型五花八門涉略之深,甚至,相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欸,我知道的音樂已經很多了,但為什麼你知道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歌啊?」

:「哦,因為我以前就廣播社的啊,在那個還有卡帶的年代。」

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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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螢幕上出現一句「晚安」,同時出現茄子蛋《浪流連》的網址連結。

「什麼啦?這首什麼意思?今晚亂傳是不是。」台語很不好的她皺著鼻子問。

「薰莫閣食酒莫閣焦。你敢知影浪子為啥物要回頭?」

「蛤?」

「妳知道浪子為什麼會回頭?」

「什麼?」

「因。為。愛。」

「煩欸,睡覺不睡覺,鋪陳鋪這麼久就是為了要說這一句是不是,你很無聊。」她常常會像這樣,被他說的一些亂七八糟給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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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說他不擅愛情裡的言詞?她一天一天,隨著旋律,跟著節奏,跳進他鋪的網。

他給過她幾首這種邊笑鬧邊認真的曲目,馬念先的《你朝我的方向走來》、周華健的《明天我要嫁給你》,也播過漸漸讓她放下對愛情的恐懼願意再次開始相信,且在她心裡一點一滴產生微妙變化的歌曲,像是Joe的 “I Wanna Know”、Al Green的 “Let’s Stay Together”,還有,那首他開車載著她往花蓮太魯閣散心的一路上,默默在蜿蜒的公路放起的《你是不是有點動心》。

「直到我有了妳,我不寂寞孤寂」吳卓源的歌聲,迴盪在車內,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男人,神情專注地盯著前方的蜿蜒,抓著方向盤繼續開著車沒有說話,而她也沒有說話,只是聽著,兩人在這四分多鐘長的時間裡無聲,卻也勝有聲。

曲畢,她沒有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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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KTV包廂內,原本還在跟三五好友嬉笑打鬧,拿著筷子一直把桌上那份酥炸拼盤往自己嘴裡掃,直到聽見下一首歌的前奏,她才傻愣著緩緩抬起頭,電視上的字幕顯示《你是不是有點動心》–Julia Wu吳卓源。友人毫不知情地握著麥克風開始唱起,唱起這首男人當時坐在駕駛座上,駛著車,默默按下事先選好的歌單,一路上靜靜播放、等候,等著副駕駛座上回應的歌曲。

「慢慢靠近妳,偷偷想起妳,說到現在妳是不是有點,動心。」朋友跟著旋律唱著,她則放下筷子,默默坐到角落,讓包廂裡的黑暗暫時提供她一點保護色。

老實說,她的桃花從來沒斷過,形形色色、各行各業、各種國籍的男人,總說她的眼睛會放電又或是她的眼中有調皮,於是一個眼神便是一場交會,即使短暫接觸,下一秒,這些男人們總會如她所料或出乎意料地想各種辦法接近。然而關於愛情,有時候,她像隻刺蝟,因為唯有帶著刺,她才能保護自己,所以,她暫時還不想面對,也不打算接受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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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車,在載著她往機場離別的一路上,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一首接著一首,他的手機裡再次播到了這首歌。當前面第一節八拍出現,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有點緊張地慢慢伸手抓住車門把手,然而他們依舊一路沒有說話。

進入機場、掛了行李,他們在閘門口擁抱道別,他買給了她一個溫熱的肉桂捲與她愛的拿鐵,不忘再叨囑幾句叫她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照顧自己。轉身,她一人拖著三十公斤的行李,踏上十六個小時的飛行旅程,直到再次回到她熟悉卻又好似陌生的地方。

打開家門、整頓了行李也安頓好了自己,她有點恍然,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已經回到這個距離他有9,825公里遠,隔著7小時時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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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一通電話,「叮咚」一聲門鈴響,她從快遞手中接過一個意料之外的黑色大紙箱,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這個無懈可擊的時間計算。“I miss You.”卡片上只寫著這句簡單卻說盡一切的三個字,以及男人的署名,這份同步的思念來的絲毫沒有半點時差,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徹底地被他分秒需要。

她拆開紙箱,拿出裡頭的花束,擺在家中她最喜歡的位置,同時打開他送她的音響。知道她愛聽音樂,他說這顆皮革音響的音質跟重低音都很棒,那是一次他出差回來後一股腦跑到她家樓下帶給她的禮物,還伴隨著一大盒各式口味的銅鑼燒,即便他覺得她甜食吃太多。

她連接電腦與音響兩端的藍牙,喇叭的重低音規律地震動,她放起那首《你是不是有點動心》。

「慢慢靠近妳,偷偷想起妳,說到現在妳是不是有點,動心。」

是啊,一天一首晚安曲,她沒有發現自己正微笑聽著。

誰說,他不浪漫?而說到現在,她真的,是有點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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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古靈精怪的你。」

:「妳收到了啊?那妳有數嗎?一共有幾朵白玫瑰?」

:「啊?沒有欸,需要數噢?為什麼?」

他把想說的話,交給花種,交給顏色,交給數量,交給她。

40朵,白玫瑰。

每晚,一首。

電話這頭,依舊,她還是沒鬆口給他一個名份,但今夜的晚安曲,輪到她也想為他準備一首。

“Can’t Take My Eyes Off Of You”,版本–Stan Taylor。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I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You’d be like heaven to touch I wanna hold you so much

At long last love has arrived

And I thank God I’m alive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Pardon the way that I stare

There’s no one else to compare

The sight of you leaves me weak

There are no words left to speak

But if you feel like I feel

Please let me know that is real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I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

To warm the lonely nights

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

Oh pretty baby don’t bring me down I pray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ve found you stay

And let me love you, baby let me love you

音樂奏下,黑與白的畫面中,吉他和弦輕輕刷著,雙人歌聲,輕輕合著。

晚安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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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故事的女子說:

如果是一個這樣的男子,妳是不是也有點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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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寫完了這篇故事的隔一週,奇妙的巧合,她,無意中在一本英文小說裡看到了一個短篇。

故事寫著,從前從前,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小男孩,但他有一個音樂盒,那只音樂盒裡藏著來自全世界的歌曲。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的人生中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首曲子,於是,小男孩拿出音樂盒,播放了他自己最最喜愛的一首歌給小女孩聽。

樂音響起,音符來回輕跳在他們之間,來回輕跳在一大片天空下。他看著她的臉一點一點被愉悅照亮,她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任由詩一般的美妙歌詞與旋律輕輕搖晃著她,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東西,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快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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