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讓你做一成不變的單調事,因為時間是用來工作與戀愛的。」– 香奈兒女士。
“There is no time for cut-and-dried monotony. There is time for work. And time for love. That leaves no other time.” – CoCo Chanel
.
「黑色的格子是我已經有安排好事情不能動的,白色的格子是妳可以動的,灰色格子是暫定,這部分如果妳有想要變動還可以討論。」他邊打開一張填滿的excel行事曆表格邊對她說,那是他們 #那9天的七夕 開始。
那男子飛來巴黎了,是的,她那個一貫霸道的十年老友。
她歪頭看著行事曆上那些被他塗得黑黑的空格,神秘的9天,她還不知道原來其中有一天是中國七夕情人節。不是嘛,她以前就搞不明白,如果不是手上握著一本黃色農民曆的人,怎麼會知道什麼重陽端午七夕跟立冬要吃湯圓的?
「妳準備好了嗎?」老友湊近她咧起嘴壞笑。
「準備⋯什麼⋯」到了這個節骨眼,她竟然還是像隻困獸不放棄那無謂的掙扎。
「準備好要嫁給我,準備好說妳願意,準備好當我老婆,準備好成為Mrs.Hsu許太太。」她無力招架的直球,as always,老友的嘴臉是勝券在握。
「Surprise me then. 沒有梗、沒有大哭大笑、沒有驚喜我是不會答應的,老梗、Cliché、很俗又無聊的招我也都無法答應。還有,千萬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一大堆不認識的人面前被什麼下跪求婚的我都會覺得有夠丟臉很想死⋯別怪我沒先說,要給我驚喜很難,因為我這人向來什麼驚喜都會猜到,而且這一次如果我猜到,我是不會裝作沒猜到的齁,你一定會被我打槍哦!」她挑起眉毛不甘示弱地接受挑戰。
「好哦,許太太。」他的氣場明顯是有備而來,一時半刻她猜不透他。
「你·不·要·煩·」討厭死了,她想撕爛他那一副鐵定會拿下她的嘴臉。
「欸,我這趟來,就是來求婚的哦!妳知道吧?那妳覺得我會怎麼求婚?妳覺得我會在哪裡求婚?妳覺得我會選在什麼時候求婚啊?」他持續醞釀即將全開的火力在逗弄她,天曉得他有多愛看她脫序崩潰的樣子。
變態。
「吵死人了!你·真·的·很·煩·」她的心裡七上八下,腦子兩千三百轉,整個人心神不寧,對於即將要到來的事,她心裡多少有點譜,但會譜出什麼?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很緊張、很惶恐,可是要說沒有期待是騙人的,總結來說她現在很像一隻待人宰割的小羔羊,要煮湯還是燒烤?加點孜然吧。
相較於他的胸有成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給出什麼答案,是啊,很多時候就連她自己都不了解她自己,最後的答案究竟是可以預想還是會翻盤?她知道自己不喜歡跟不要什麼,但對於自己到底喜歡還有要什麼,這題始終無解。也許老友一直以來說他比她還懂自己是真的,畢竟兩個人當中總得有一個人看得清楚,知道何時該有行動、何時該做決定,不然有些事情永遠pending懸在那不會成。
「妳這些年在巴黎做過哪些事?」老友突然問,她對他的問題總是一頭問號。
「蛤?很多啊,幹嘛?」歷經方才的刺激後,她現在整個人都處於戒備狀態。
「是噢,那妳⋯算了,沒事。」老友興味盎然盯著她,那是張一看就知道滿是詭計的臉。
「什麼啦!講話不講完是怎樣,你要問什麼到底?」先沉不住氣的人就輸了,但很明顯這局她的贏面本來就不大。
「沒事,等著吧!」他暗暗下了決定,要她對她最喜歡的巴黎沒有任何遺憾,他要幫她把那些一直想做、要做、沒做、或者壓根不知道原來可以做的事情全部一口氣一項項打勾完成,然後,心甘情願地跟他回台灣,或者,世界上任何地方,只要她能從此在他身邊和他牽著一輩子的手,都好。
/
/
「妳有去過巴黎的Sky Bar看夜景嗎?」行事曆上,九天黑色小格子驚喜的第一天。
「沒有。」她老實回答。那些最華麗、最昂貴、最高檔、最紙醉金迷的五星級飯店跟餐廳全在她家周邊,走路可到的咫尺距離,但她去過的還真是沒幾間。
「那簡單打扮一下,我們去喝一杯。今天可以讓妳挑自己喜歡的調酒,反正有我在妳旁邊守著。」就這樣,老友讓她挽著手一塊慢慢散步走往那條世界最知名的香榭麗舍大道上,走往那間Hôtel Raphael五星級飯店七樓的空中Sky Bar。
「那⋯妳覺得我今晚會求婚嗎?」他看著她,那抹笑意莫測高深。
「你·不·要·煩·」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依舊,只有這一句話。
一邊是凱旋門,一邊是剛好亮起燈的巴黎鐵塔,桌上有一杯她的同名Raphael調酒跟他的氣泡香檳,一盤泡芙跟一盆綜合堅果剛好配他們一整晚笑鬧聊不完的話題。這處隱藏在紅花綠葉之中的花園酒吧既時髦又低調,用紅紅的小洋傘跟白白的沙發椅點綴,不但是季節限定,還只有在天氣好的時候才對外開放。他知道她喜歡隱密的小角落、喜歡放鬆的氣氛、喜歡好喝的調酒,即便她從來無法自己喝完一杯。他還事先查到了這裡的Dress Code是Smart Casual,但這個資訊的作用不大,只為他帶來一個問號。
當這個美好的夜晚結束,當他們在喝完小酒走回家的路上笑著,當他們東倒西歪又跳了一首華爾滋,他沒有求婚,但她很快樂。
/
/
「妳知道巴黎近郊有一個很漂亮的城堡嗎?叫做Château de Vaux-le-Vicomte沃子爵城堡?」行事曆上,九天黑色小格子驚喜的第二天。
「不知道。」她在這之前的確是沒有聽過這座城堡,直到男子講出這個城堡的名字後,她才開始注意到這陣子地鐵裡到處貼滿這座城堡即將在夏夜施放的浪漫煙火活動海報。
「太好了!那妳也不知道那裡面有什麼囉?」男子對於她的答案似乎非常滿意。
「有什麼?我只知道它現在晚上好像有很漂亮的煙火,地鐵裡貼了很多宣傳海報,感覺應該蠻壯觀的。」就在她剛帶他去吃了他最喜歡的肉桂捲後,此刻她繼續津津有味吃著他覺得太過甜膩的閃電泡芙邊說。
「什麼?!妳竟然知道那裡有煙火?!可惡⋯」很顯然,男子對於這次的答案相當不滿。
「幹嘛,你要帶我去看煙火噢?」她大笑,安排驚喜卻要讓她不猜到真的很難。
「嗯對啊。那⋯妳覺得我會在城堡看煙火的時候跟妳求婚嗎?」雖然破梗了,但他還是不放過鬧她的機會,他把臉湊近她問。
「吃你的泡芙,不·要·煩·」嘖,還來?!她無視他的皺眉掙扎,把最後一口閃電泡芙硬塞到他嘴裡。
走進這座巴洛克風格的精緻法國城堡裡,她突然發現自己到目前為止的每一座城堡都是跟他一起看的。他們手上拿著語音導覽,牽手穿過一個又一個宏偉的長廊與夢幻的廳堂,聽解華麗的路易十四風格,最後,來到一片廣闊的草地與星空之間。草地沾了露水,於是他讓她坐在自己身上,從後頭緊緊抱著她,一塊屏息等待這場究竟會不會有人求婚的煙火。
五分鐘極度華美壯麗的煙火在五秒倒數後開始往他們的頭頂連續施放,距離近到彷彿是不斷變化的萬花筒投放在兩人面前的大黑幕上。
「WOW~」像兩個大孩子,他們看著精采煙花的眼睛閃閃發亮忍不住大叫,而他的擁抱似乎更緊了些,這讓她的緊張也又更多了些。不是嘛,煙火加上城堡,大多數人等號就直接連到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那去了,叫她怎麼可能不亂想?!而且此時此刻是不是很好求婚?但,如果此時此刻求婚,那也未免太好猜了吧!她要打槍他。
嗯,女人的心是複雜的。
「煙火放完了,走吧!我們要去趕車。」煙火才剛一結束,老友立刻一把將她抱起,順手拍了拍自己褲子上的泥巴,轉身便拉著她往城堡門口直衝。
「蛤?」所以今晚沒有要求婚?所以我們真的只是來這裡看煙火?現在是什麼情況?跟著他一路超越萬千人潮狂奔到城堡大門,這蜂擁的散場情景大概跟跨年演唱會結束後差不多,而她心裡大概演出了五次綜藝跌倒。
喘到快斷氣,他們成功跳上回程全坐滿的夜車,沒有,沒有人要求婚。
/
/
「妳覺得⋯我會在鬼屋裡面跟妳求婚嗎?」行事曆上,九天黑色小格子驚喜的第三天。
「我勸你最好是不要,我在鬼屋裡是真的會崩潰,大崩潰!超崩潰!真心崩潰的那種!我想你不會希望你在下跪要我嫁給你的時候我嚇到閃尿拔腿就跑,又或者拿出鑽戒等著我說I do的時候,戒指連同盒子被我失控尖叫一陣快拳亂揮打飛。」欸對,那顆求婚鑽戒,是他的人生,他和她沒有任何人希望鑽戒在黑暗中拋物線地莫名飛出消失在鬼屋中,這是肯定的。
「好像也是⋯但不覺得在鬼屋裡頭求婚很特別嗎?妳會一輩子難忘欸!」
「嗯,如果戒指就這樣沒了,你應該也是終身難忘。」
這天的Le Manoir de Paris鬼屋一點都不像她之前萬聖節來的時候盛況空前,一整棟兩層樓、一千平方公尺、二十三間房的陰森鬼屋就像被他們全包下,兩人待在裡頭的時間彷彿一世紀,從兩百年前開始閒到發慌的巴黎鬼魂們可想而知會怎麼折磨他們。
那個閃著綠燈的出口是她終於堅持到最後的希望,偏偏無論她怎麼失控、尖叫、衝撞,那扇該死的門就是打不開!!!她已經來到快把門拆掉的邊緣,而他看著她哪一牌防水眼線都沒用的崩潰,心裡一邊覺得疼惜想好好抱抱她,卻又一邊覺得天啊天啊歐買尬這畫面實在太難得太精彩了啊!內心小劇場的拉扯,於是,他興奮地暗暗決定還是再讓她多腿軟崩潰一陣好了。
變態。
從鬼屋連滾帶爬出來後,老友一償她的宿願前還是在門口又把她推給了鬼,但在巴黎夏日就快結束終了前,讓她躺到了塞納河邊的酒吧涼椅上,一大杯熱巧克力、一盤炸雞翅、一份起司條是緩和衝破防線情緒的綜合鎮靜劑。
變態。
/
/
「妳今天要穿多一點,穿厚一點跟保暖一點的衣服。」行事曆上,九天黑色小格子驚喜的第四天。
「蛤?為什麼?」她轉頭看著窗外是34度C的巴黎,邊不忘把手指伸出去探個風向。
「因為我們要去個地方,應該會有點冷,所以妳多穿一點。已經準備好的車子等一下會在9點準時來接我們。」他拿出毛衣往自己的身上套。
「有點冷?那是多冷?要穿羽絨衣的那種冷嗎?那需要戴毛帽跟手套嗎?要大圍巾嗎?我需要穿毛襪或是發熱衣嗎?是要去哪?是那種到處都是冰塊做成的莫斯科冰櫃酒窖嗎?就是除了桌子椅子連杯子都是冰塊做的那種冰櫃酒窖?」一早起來,他給的驚喜好成功,因為她有十萬個好認真問號。
「呃⋯一大早九點我安排帶妳去什麼冰櫃酒窖喝酒會不會有點太早⋯是也不需要穿到羽絨衣,就正常穿,帶件外套或是厚一點的衣服就好。」他很多時候也是猜不透她的問題。
一台豪華的賓士黑頭車準時抵達她家樓下,上車後,她不知道他在幹嘛,因為她躺在他的腿上一路沒在客氣地睡到目的地。
「下車了寶貝,我們到了。」他們到了?到哪裡了?她迷迷糊糊被牽著下車。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鄉下的地方,周圍四處是一片又一片非常非常非常寬廣相連的草地。他們走進一個看起來像是倉庫的地方,舊舊的不太起眼,直到他傾身用力將前方的鐵門一鼓作氣推開,她的睡意,全消。
眼前出現的,是直升機!!!
而且不是一架直升機,紅色、藍色、黃色、白色,有大大機翼的、螺旋槳的,全罩式的、半開放的,還有Betty Boop的!她的眼前大概有三、四十架直升機,不,也許更多!任·她·挑·選!她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地轉頭看著她的老友,下巴快掉。
「挑一台吧。」這絕對,是她人生中聽過最帥氣的台詞。
橘的好還是紅的好?!天啊!那台黃色的Betty Boop也超可愛!!她在一台又一台直升機中興奮穿梭來去,完全忘了自己其實懼高的這件事。
「那妳覺得⋯會是這裡嗎?我會在這裡跟妳求婚嗎?」他的聲音突然從她背後竄出來。
當然,怎麼可能覺得他會放棄繼續用這個惱人的問題凌遲她?她轉頭,瞪了他一眼表示回答。
會不會就是這裡?今天是第四天了!她就要在這裡被人求婚了嗎?那她要說Yes要答應嗎?不行!太突然了!還是太突然了!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但,這個地點是不是真的很適合求婚?想想看,兩個人開著直升機飛上天空,盡情徜徉在探險與浪漫的夢幻之中,沒有不重要跟不必要的第三人,完全就是她想要的那種只屬於兩個人的世界。
「來吧!坐好準備起飛了!」他幫她戴好了安全帽,確認她的衣服夠不夠溫暖,最後仔細檢查她的安全帶是否繫好。拍了拍直升機,比了個讚的手勢,接著退到草坪上的另一邊。
等等!他沒有要跟她坐同一架直升機?他沒有要跟她坐同一架直升機?!!!
「對啊,妳坐一架,我坐另一架,因為我們各自會有一個專業的冠軍機師帶我們體驗飛行,在高空中妳也可以要求換手自己開飛機哦!很棒吧!加油!」
蛤?什麼東西?頓時懼高的她才回神發現,自己即將要像風箏一樣獨自被放到高空中了!!!前方位置上的法國機師轉過頭來,確認她的隔音耳罩跟對講機是否也戴好,直升機發出轟隆隆的聲音,螺旋槳開始快速轉動,同樣快速在轉動的是她早餐到底為什麼要吃下三個巨大可頌,此刻正跟胃酸一塊劇烈攪拌的胃。機師給了她一抹燦笑,老友在一旁點點頭揮揮手,然後,直升機便開始直線往前方加速!她的重量在劃破天際的尖叫聲中升空!她·要·掐·死·他。
飛上天空,機翼先是往右傾,接著往左倒,順順地以一種弧線進行她的乘風飛翔。對高度的恐懼持續不了太久,因為眼前無邊的景色讓她雙眼發亮,這裡是機場、那裡是迪士尼樂園,沒想到附近還有一個水上度假村吶!這是她第一次以這樣的角度看巴黎,原來,還有這般她不知道的巴黎。
在高空中,她跟法國機師一路嘰哩呱啦地大笑大聊,但她的腦子裡同時間忍不住進行情境推敲。會求婚吧?不跟她搭同一架直升機的原因,應該就是他已經stand by好,一手拿著鑽戒正跪在草坪上等待她的降落吧?他一定會等她一降落在停機坪上的時候就大喊出「嫁給我!」。太好猜了!太電影情節了!太老梗了!她猜到了!但,好像,還蠻有心的吧?那要不要答應他呢?她的腦子裡有所有劇本。
「我們要準備降落了哦!妳聽我的指令幫忙操控方向盤。」法國機師透過對講機跟她說。
她嚥了下口水,一手死命緊握著方向盤,另一手趕忙在高空之中拿出手機,欸對,她不能錯過老友單膝下跪在停機坪上跟她求婚的畫面!即便她的手機很有可能因此從高空中墜毀摔個稀巴爛。
耳機裡傳來各種雜音跟控制中心的風速通報,他們正往停機坪精準接近中,最後的5秒、4秒、3秒、2秒、1秒!距離她單身的最後倒數!
直升機,降落。
停機坪上,沒人,只有一隻熱情朝她身上飛跳後趴著不走的白棕毛色小狗,不是什麼求婚禮物,是法國機師的家犬。
人呢?那個男子,還真的是自己也去開直升機去了。
「妳是不是以為我會在剛剛開直升機的時候跟妳求婚?」男子湊近她戲弄一番。
「沒有。」可惡,對於自己的誤判她覺得有點丟臉,低頭狠狠用叉子又戳了幾下擺在桌上的焦糖鬆餅。
老友為了安撫她無預警被飛放上高空的懼怕,讓專車一路開到她一直嚷著說想來的鬆餅店。而她,則是為了冷靜自己接續多天因反覆猜測而生的緊繃,再加碼鬆餅店旁邊的咖啡館。
「妳是不是很期待我會跟妳求婚啊?」老友壓低聲音,笑著又再逼近她一些。
「沒有。你很賤。」她用力嚼著最後一口鬆餅。
「好啦,那妳今天晚上打扮漂亮一點,搞不好有妳期待的事情會發生哦!」
屁股啦!她到底期待什麼東西了?她根本沒有半點期待啊!為什麼局面會變成這樣?
/
他穿著從乾洗店拿來剛燙好的深藍色西裝,她穿著新買第一次踩出門的白色高跟鞋,他們各自用心小小打扮了一下。
看著excel行事曆上塗黑的小格子,她猜不透早上才剛開完直升機,此刻,他們又要去哪?
手挽著他,他們一路走來到Kléber大街上,最後在The Peninsula Paris巴黎半島酒店的門口停下。這麼大手筆?她有點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身旁的老友,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對她溫柔地笑笑,點頭示意她快點進去。
半島酒店最頂樓的餐廳L’Oiseau Blanc,意思為飛在空中的白鳥,又一間從空中能一眼眺望巴黎鐵塔的Rooftop餐廳。但,更令她驚訝的是,這間餐廳外頭吊掛著一大架法國最早嘗試飛越大西洋的雙翼飛機,而餐廳內四處則以羅盤、飛行地圖、飛行員銅像,及其他各類與航空飛行主題相關的元素點綴,就連他們的餐盤上都有藍天白雲跟一架雙翼小飛機的圖案,這些翱翔在天空中的自由自在完全是她一直以來不受任何人事物拘束的個性。
「欸欸,這裡竟然是飛機主題的餐廳耶!我們早上才剛開完飛機耶!好呼應好點題好一氣呵成噢這裡,怎麼會這麼巧啊!欸,是飛機欸!」她好奇地不斷環視周圍,東看西看頭跟眼睛都不停轉,忍不住講出心中一連串原本該是自言自語的驚嘆號。
「哪有這麼巧,啊不就是我特地選的⋯是不是,我用心良苦啊我!」對於她的絲毫不懷疑他翻了個誇張的白眼,但很快地走到她身旁幫她拉出椅子好讓她坐下。
「怎麼樣,妳喜歡嗎?」他溫柔問到。
「嗯⋯嗯。」就像那架雙翼飛機,她此刻有些浮在空中踩不到地面的飄然。當然喜歡,她喜歡這個360度完全沒被遮蔽的視野能讓她從各種方位將巴黎看個清楚;她喜歡他竟然一整天都是這麼用心的安排;她喜歡這晚一道道端上桌的廚師特製驚喜菜單;她喜歡他穿著那件深藍色外套溫柔地坐在她對面;她喜歡他知道自己喜歡吃肉、蝦子跟甜點,所以堅持把盤子裡的美味都餵給她吃。
「那妳這樣是不是要嫁給我?」隨著晚餐進行到最後,他收起平時的調侃戲謔,突然一臉認真卻又帶著柔情地開口,他的眼神是不容她逃避的堅定。
你不要煩、你很無聊、吵死人了,這一類的話此刻她說不出來,但,一時之間她的恐慌卻也突然全部湧上來,她怎麼會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好似真的要被終結單身了?她要被求婚了?等等,是這裡嗎?一間在巴黎可以看到鐵塔的五星級餐廳裡?在所有這些打扮得光鮮亮麗正優雅進行晚餐的陌生人面前?今晚?
「不⋯不要⋯我不要⋯」低頭逃避他的眼神,她顯得有點尷尬不自在的促窘,天曉得其實打從晚上七點半他們進入餐廳她就尿急超想去廁所!但一直到現在,不虧是法式燭光晚餐,都已經吃到晚上十一點多了,她還依舊死守在座位上不敢起身半步啊!!!
為什麼?不要以為她不知道,打從一踏入餐廳,那些感覺背著身湊在一塊嘰嘰喳喳的服務生們看起來就很可疑!一定是在等著哪個時機要端上超美麗的求婚蛋糕吧?!求婚的大鑽戒一定是藏在蛋糕裡等著她切下去或者咬到吧?!什麼,鑽戒竟然沒有藏在蛋糕裡?那一定是藏在服務生即將端上桌蓋著罩盅的銀製托盤裡吧!!一大把玫瑰花也會同時出現然後老友就會下跪了吧!!接著全場餐廳的人都會看著他們倆,「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的起鬨聲就會此起彼落高喊,會有人開始吹口哨用力鼓掌歡呼,眾目睽睽!!!
一想到自己即將在一大堆不認識的人面前被下跪求婚,接著整場聚焦都將落在自己身上⋯不要!不要!拜!託!不!要!胃裡一陣緊張又害怕的翻騰死命hold住她整晚炸裂邊緣的膀胱。
「你不要亂來,我要去廁所。」快午夜12點了,沒辦法了,她的膀胱尖叫。
「亂來什麼?」老友看著她無辜歪頭問。
「你不要明知故問,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站起身走到他旁邊,壓低聲音狠狠警告他後,逕自往廁所方向火速快走,因為她的膀胱也對她下了最後通牒。
舒緩了膀胱,她走回到他們的位子上,忐忑的眼神快速掃視過桌面跟那幾個背對著她又一陣嘰嘰喳喳的服務生們。他們在說什麼?好像是在說「看那可憐的女孩,你們知道她今晚原本會被求婚嗎?」「什麼?那為什麼沒有被求婚?」「是那男的最後一刻反悔了吧?好可憐,她被退貨了嗎?」「不知道,應該是她自己搞砸了吧。我們原本鑽戒都藏好了欸!」什麼?欸欸欸,不是她搞砸好嗎,她也沒有被退貨,是她本人發出自主聲明自己不要的啊!
她的腦子裡,有所有劇本。
靜靜坐回到桌邊,腦中的劇本才剛演完,她發現老友一臉落寞地揮手叫來服務生結帳,他垮下來的肩膀像是壓了太多今晚原本想說卻沒說又吞回去的話。
一股強烈的內疚感油然而生,她覺得自己卡在一個進退不得的兩難中,想要拒絕但又感到內疚,可她也不想因為內疚就違背自己的意志勉強答應下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被求婚將會是什麼情境跟什麼場景,那個人又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向她求婚,但她知道在這個高檔的五星級飯店裡,在一頓昂貴的米其林晚餐間,在一堆不認識的陌生人注目下,這些都不是她會喜歡跟想要的求婚,一點都不。
挽著老友的手臂,他們離開餐廳走出飯店,靜靜走回到Kléber大街上。
「欸⋯對不起啦⋯」她停下腳步,不知道該怎麼辦,卻看著他開始哭,因為她實在是太內疚了⋯想到老友特地又飛到巴黎來,這麼用心地為她準備這一切的驚喜,再低頭看看兩個人特地打扮的這一身,回想起今天白天先是開飛機,晚上又是事先預約的五星級豪華晚餐,可是她卻對老友下了絕對不准求婚的封口令⋯啊。她真的不是難搞,真的不是故意要找麻煩,真的不是要拿翹,真的不是這不要那不要什麼都不要,只是,她真的不想要自己人生中的求婚腳本是這款啊⋯這不是按個Delete鍵重寫就好那樣簡單,一但被求下去就沒得改了啊!!!
「沒關係啦,妳不要我們就不要啊,妳喜歡妳開心最重要。」老友,強打起來的精神跟笑容看起來依舊只有憔悴落寞。
「啊⋯真的對不起啦⋯你不要這樣⋯你是不是很失望⋯我真的很對不起⋯但我真的不想要在這麼豪華的地方被求婚,被那麼多不認識的人盯著看,真的很對不起啦⋯」抽咽的內疚漲到高點,嗚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她拉著他的手臂搖晃著自己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醜·斃·了·但她實在太內疚,管不了這麼多。
「沒關係啦,真的沒關係,妳不要在那裡我們就不要在那裡吧。」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也把她的眼淚鼻涕都擦一擦,沮喪的老友溫柔地抱著她安慰,這,讓她的內疚感越發激增!
「沒關係啦,真的沒關係⋯」老友落寞的語氣越是安慰,她的內疚自責越是擴大,她陷入左右為難的泥沼中,獨自進入徹底低潮的情緒,完全沒發現,在她頭頂一直溫柔說著沒關係啦真的沒關係的男子,表情中出現交替閃爍的痛苦異樣。
他憋著,一邊溫柔地抱著她,一邊憋得很痛苦,不是才說過嗎,他最喜歡看她崩潰了!他總在心裡一邊覺得好可憐噢怎麼這麼單純哭成這樣好想去抱抱她,卻又一邊覺得天啊天啊歐買尬這畫面實在太難得太精彩了啊!內心小劇場的拉扯,於是,他興奮地暗暗決定,還是再讓她多內疚崩潰一會兒時間好了。
「沒關係啦,真的沒關係⋯」他強壓住自己因為憋笑抽搐到快發瘋失控抖動的肩膀,欸對,他的內心·快·笑·瘋·了!
今晚,一樣沒有求婚,但在求婚前的每一天,他發誓一定要先整到她的各種情緒,麻痺癱瘓她每一條緊張戒備的神經!想躲開他?來過招吧!
/
他的溫柔與浪漫,這個情商高的男子;他的狡詐與滑頭,這個雞歪毛的男子。
今晚,他給了她一首林宥嘉的《少女》。
/
*說故事的女子說:最愛,只有一個,別將就自己的第二選擇。
正如王爾德說過的:「你明明是正常的但他非要改變你,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怎麼可能會快樂?」永遠不要改變自己最真實的樣子而去符合誰的期待,搞不好你會因此錯過真心喜歡你,只因為你是你的Soul mate。
當然,愛情很盲目,也許一時之間,你無法分辨出誰是你的Soul mate,但拉長時間,你會知道有些事的確只有這個人才能懂,有些話的確只有這個人才有耐心聽,有些默契只有這個人才不需過多言語,你開始擁有越來越多的美好是因為這個人與你一起成長、一起進步、互相成全,因為Soul mate知道應該如何對待你、珍惜你、照顧你、愛護你,因為他明白那些所有你一體兩面的性格優缺點該如何換種方式詮釋。當遇上Soul mate的那一天,你將知道為什麼情人眼中會出西施,因為,你們的目光總是對彼此充滿興趣,沒有一刻覺得無聊,沒有一刻不暢懷大笑,只有跟他相處你才有辦法全然放鬆,展現出自己最真實的樣子。Soul mate,一但遇上,應該是很難就此分開了吧。